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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院真希正在寻找一个天使。

       一切并没有什么耐人寻味的起因，只不过是她有些厌倦了。厌倦的对象或许是无聊陈腐的禅院家，或许是混浊灰暗的地狱，又或许她只是在厌倦被厌倦而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可当朋友亲口告诉她他找到了一个天使后，她依然体会到了胸口翻涌的代表难以置信的真切情感。

      面貌看起来和幼年恶魔没有区别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漂亮的翅膀随着匀称的呼吸声律动，双耳如同任何一名人类孩童那样干净圆润。禅院默不作声地盯着天使，为掩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迷惘地眨着眼。她朝乙骨忧太的方向转头，眼睛里氤氲的情感像溺水般在眼眶里涌动。

        「你从哪…捡到这孩子的？」

        乙骨有些抱歉地耸了耸肩。

        「保密。」

　　他略带尴尬地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禅院了解她常年在外出任务的朋友，也不再多问。「你确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她明白乙骨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姑且不提御三家，就连高专想必也不会庇护来路不明的天使挂名就读。轻轻地叹了口气后，禅院慢慢蹲下身，将视线小心翼翼落在眼前的天使上。女孩的面孔干净得惊人，橙色的头发有些懒散地顺着脸颊两侧垂下，发旋四周散开柔和的光晕。顺着脖颈向下，很容易看到她一边的翅膀上有明显的裂痕。

       「米纳斯的维纳斯。」

       禅院抬起头来盯着对方。他略显不安地挠了挠带尖的耳朵。

       「…没什么。」

       「她有家人吗？」

       回答姗姗来迟。「你这个问法似乎有些过于温柔。」乙骨忍俊不禁。

　   「她应该隶属在天堂向人间的旅途中意外堕落的天使的一员，这样的年纪看起来有些小，大约还有家人，煞些心思估摸着是能找到的，不过我猜你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被你们抓住后理应是该被堕入更深的极镜的？」禅院顺着他的思路往下问。

       「是啊。我救下她也挺不容易的。」乙骨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看向屋外无尽永恒的黑夜，面色一变，从口袋里翻出一把特制的金属剪具，沉着脸递给禅院。

　　「我不能留很久。趁我还没有觉得自己在做善事前赶紧办了吧。越快越好，会减少痛苦。」

      禅院伸手接过了剪刀，他们心照不宜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仿佛并非自行弯腰屈膝。周围的空气像被抽走水分般愈发沉闷，将禅院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份窒息感在她与天使的距离逐渐拉进时慢慢加深。此前，禅院从未如此认真地打量过任何一个人的睡颜。恶魔母亲们总不无讽刺地说她们的孩子沉睡时拥有天使般的睡颜，可眼前的女孩显然与那些磨牙声不断，偶尔会滚出摇篮的幼年恶魔不同。不需要担心那双眼睛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微笑猛然睁开，仅仅是闭着就仿佛折射着阳光与彩虹的气泡般坦然地悬浮于世界的云彩间，毫无保留地在吐息间献祭着自己的灵魂。

       举起的手怔怔地悬在了空中。

       禅院真希忽然有一种无力感，强大到此时此刻甚至能够驱动自己去忏悔，像剥橘子皮般将自己的皮囊剥开，怀着深深的敬畏去忏悔混杂着妄想和疲乏的过去。她想着自己利用天天使满足欲念的自私，后悔于自己妄想能通过鲜血与肉身来拯救，来献祭一个灵魂的罪戾。

       天使仍沉浸在无边的洁白梦境中，平稳地在鼻翼的翕动间净化着周围的空气以及她灵魂的污浊。禅院真希始料未及。她怔怔地盯着手中的剪具，锋利之物光滑的平面俨然映着一副沾满泪水的面庞。

        「据说，即使是死神也会恐惧斩落镰刀的瞬间。」乙骨自嘲般复述着天地伊始间就开始流传的传说，像是在帮她解围。禅院仿佛突然清醒般浑身一震。她回头狠狠怒视自己的青梅竹马。

　　房间里回荡着锐器划过空气尖锐刺耳的嗡鸣。仿佛某种与尘世的羁绊在一瞬间得到赦免的解脱，光滑的金属表面上飞溅起狂放不羁的鲜红。

       鲜血从颤抖着的指缝间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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